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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枫的爱情（上）

文/李平湘

1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国人的传统习俗，男生女生到了结婚的年纪就要结婚，男生结了婚就算是大人了，女生出嫁了也就成为女人了。具体多大才算大？没有个统一规定，有可能十五六岁，也有可能十七八岁。乔枫的爷爷奶奶是抗战时期结的婚，当时只有十二三岁，这个算不算大？那个时候结婚不要领结婚证，拜过天地和父母进了洞房就是板上钉钉了。要说结了婚就是大人了，但他们只觉得好玩，和以前时常屙尿和泥巴一样好玩，丝毫没有一点大人相，一直好玩到1953年才有了乔枫的爸爸。

乔枫的父母结婚的时候虽然有婚姻法规定男20岁女18岁可以结婚，但上级提倡晚婚晚育，民政局办理结婚证书要求出具单位证明，否则不给办理。单位证明不是随便开得到的，单位有条土政策，男女年龄加起来必须达到五十岁，怎么搭配自由选择，比如男29女21，男24女26都可以，总原则必须满50。如果30加30，人家巴不得，还要表扬你是晚婚模范。乔枫的父母结婚时都是25岁，加起来正好50，够数。

上上辈爷爷奶奶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娃娃亲。上辈爸爸妈妈们结的志同道合的政策婚。

到了乔枫这里，习俗的约定发生了很大偏差，今年中秋一过就三十八了，还在闺中，茕茕孑立，似乎还不着急嫁人，人生就像四季一样，夏季已近尾声，快要进入人生下半场了，她成了超剩。

乔枫毕业于农林科技大，她的初恋也在农大，他是个非常文雅的二胡男孩，但名字一点都不文雅，叫胡来。据他自己说原名叫胡泰来，祖籍是黑龙江泰来县人，泰来县是个黑吉蒙鸡鸣三省之地，爷爷为了让他记住自已是个东北人，就取了这个名。上高中办身份证时，自作主张去掉泰字，就用单名来。

农林科技大的民乐团非常有名，在国内大学中排名前三，胡来是以艺术特长生资格招进农大的，一进农大民乐团就坐上了二胡首席，可见他的二胡水平是很高的。

丁蓓蓓在乔枫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胡来，胡来怎么怎么帅，怎么怎么有艺术范。乔枫是农大管弦乐队的钢琴手，她特别不喜欢民乐，认为民乐太老土，太小家子气，像寺庙禅乐，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对这个胡来根本没当回事。

校庆六十周年，按校庆筹备组的安排，民乐团的演出是重头戏，专门有一个副校长负责此事。其中胡来有一个独奏节目，二胡曲《江南春色》。胡来接到任务提出不用民乐伴奏，改用钢琴，他的理由是钢琴的表现力既细腻又宽阔，别有一番韵味。乐团总监觉得他的建议合理，同意了胡来的请求，于是乔枫这个对民乐不屑的钢琴手不得不“屈尊”来为民乐伴奏。

胡来为什么会有这个建议？一定不是别出新裁，而是有意羞辱乔枫。胡来不止一次亲耳听过乔枫在公开场合诟病民乐，他终于找到机会让她来拎一次草鞋(拎草鞋：方言，指演出中打下手跑龙套的活)。

乔枫极不情愿接这个差事，学生会、院系领导都来了，轮番上阵只能应承下来。

乔枫接过曲谱视唱一段，被美妙的旋律吸引住了。仿佛江南的三月映入眼帘，春色旖旎，青青杨柳轻拂湖面，到处洋溢着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手指感觉就在黑白相间咫尺之地触摸到了清澈的湖水，摇动着船橹，而不是弹抚琴键。以前怎么没有在意民乐曲有这么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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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枫和胡来的第一次合练在一个星期之后的学校艺术中心音乐厅，民乐团和管弦乐队总监都来了。下午四点乔枫下课后，直接来到音乐厅，听众席几乎有半场圈内圈外的人，关注的人真还不少。

坐在表演区的前端与人闲聊的一定是胡来，这是乔枫第一次注视胡来。白白的，瘦瘦的，溜肩，大概超过一米七五，一头长发盖住了脖子，一身青布对襟褂，显得飘逸潇洒，有古典艺术派头，还有些许剑侠范，这副仙风道骨的扮相给了乔枫一些视觉刺激，平常没注意他这么帅。这是乔枫注视胡来最长的一次，足有五秒，险些撞到座椅了。

胡来看似随意与人聊天，其实他一直没有放松门口的动静，见到乔枫进入场内，胡来起身打开琴盒，取出二胡略调整了一下空弦音高，然后随意拉了几段指法和弓法练习曲。

乔枫倒是穿得随意洒脱，下身着牛仔，上衣是白色短装。她缓缓来到已经置于舞台右侧的施坦威面前准备坐下。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从打照面的对手此刻却要合作，台上的台下的都拭目以待。

乔枫有洁癖，她把琴盖掀开后从包里取出酒精棉把黑白琴键擦拭了一遍，又把琴凳也擦了，这才坐下把乐谱摆好，按常规给了胡来几声清脆的小字一组的a音，这是排练或演出前必要的调音程序，胡来两声空弦da回应，确认音高准确。

民乐团总监对着台上说，开始吧！

场内顿时静了下来，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许都听得到。胡来定了定神开始演奏，他那白皙纤长的手指灵巧的在弦上滚动，右手轻缓地拉开第一弓，琴筒里悠悠的飘出来一连串由远及近的音符，在大厅绕梁不绝。

乔枫被胡来的出色演奏气场扰乱了心神，差一点忘了伴奏，幸好及时回过神来。她的伴奏旋律在胡来的引子乐段临近结束时悄然介入，舞台背景仿佛流淌出水墨画般的雅韵，水面波光粼粼，渔歌晓唱。时而二胡行云流水，时而钢琴绽放涟漪。大厅里只有乐曲的回响。二胡和钢琴把聆听者带到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一叶小舟，两个人一个摇橹，一个撑篙，慢慢从听众面前驶过……

六分零十秒，胡来演奏完最后一个小节，此刻他双眼微闭，头稍稍仰起，似乎要跟着泛音飘然远去。乔枫轻弹最后一个音符，兰花般的手指悬在空中随着袅袅余音缓缓落下。

两位总监还沉浸在乐曲中，突然惊醒同时起立鼓掌。太好了，太完美了！

乔枫和胡来许久才意识到演奏结束了，乔枫没有想到东西方两种不同的乐器会有如此美妙的融合。胡来朝她挑逗地眨了一下右眼，乔枫顾不上体味其含义，民乐深层的内涵还在她脑海里回荡。

校庆之后，艺术中心琴房里时常可以听到悦耳的二胡与清脆的钢琴合奏的旋律，窗下时有聆听者驻足。他们第二次公开合作是在学校艺术节的晚会上，曲目是他们在琴房练烂了的《梁祝》，原本是小提琴协奏曲，管弦乐队演奏，用二胡与钢琴来诠释又是一种风格。晚会上众目睽睽，两个人沉浸在同窗共读，长亭惜别，草桥结拜的情景之中，仿佛自己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一夜，演出结束后在艺术中心的后门，胡来一把搂过乔枫，她知道这一刻迟早是要来的，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它即将来临的瞬间，胸口跟小说里描述的一样，如同小鹿乱撞，咚咚咚狂跳，然后初吻接踵而至，那种感觉是奇妙的，幸福的，甜蜜的，酥软的，它直捣心灵深处，在爱河里随波而放肆而任性。

热恋中的两个中西合璧的身影成了农大校园里一道风景，胡来近一米八的个子，中式对襟褂是他的常服，乔枫却喜欢穿宽松的职业装，这种冲突的搭配放在他们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俩人在校园里时而漫步柳萃湖，时而穿越桃花源。

这场让人羡慕的恋爱，持续了不到一年，在临近毕业的半年前嘎然而止。

乔枫和丁蓓蓓都报考了园林局科研所，为了备考，那些时乔枫和胡来约定两天见一次面，后来三天四天也见不到一次。

局中人消息最闭塞，丁蓓蓓风急火急的找到乔枫，“疯子”！你还四平八稳坐在这里。

怎么啦？你怎么才来。

丁蓓蓓见教室人多，轻声耳语：胡来真是胡来，他傍上花蝴蝶了。

花蝴蝶知道是谁吗？是农大艺术中心的副主任花沫男，她爸是学校副校长，特爱打扮，经常穿一身不合时宜的裙子在校园里乱窜，人送绰号花蝴蝶。胡来为什么傍上她？丁蓓蓓得来的信息是支离破碎的。花蝴蝶一直单身没有结过婚，名声不怎么好，与多个已婚男人关系密切。

乔枫怎么也不相信胡来会情移别恋一个岁数大了近十岁的女人身上。

胡来不知道去哪了，整个校园都找不到他，寝室同学说他搬走有一个多星期了，丁蓓蓓辗转多人约了胡来在中山公园见面。

胡来告诉丁蓓蓓，他父母是江汉机床厂的车工，一九七五年从沈阳机床厂调过来搞数控车床攻关。胡来有一个大两岁的姐姐，母亲怀上胡来两个多月时偶然知道是个男孩，按计划生育政策胡来是不允许生下来的，胡来父母无论如何舍不得把他做掉，为了生下胡来，父母偷偷潜回东北老家围产。

满以为胡来生下来，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大不了罚一点钱可以过关。没想到父母受到厂里最严厉的处罚，双双丢了工作。因为这个还连累了单位领导，从上至下厂长书记车间主任撤了一大串。

胡来两岁多的时候，在公园里见到有人拉二胡，从头听到尾，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久久不愿离去。回到家后胡来找到挠痒痒用的“不求人”当琴杆，再拿一根筷子当琴弓，小指头在“不求人”上灵巧的跳动，有模有样的拉开了架式，让人忍俊不禁。公园里那个拉二胡的人成了胡来的启蒙老师，两岁多的胡来和二胡差不多高，二胡一上手就显示出他的天赋异禀，完全没有初学二胡的“杀鸡”噪音。

为了生计父母凑钱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靠这辆三轮摩托车一家四口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那段日子胡来父亲白天送液化气罐，凌晨送牛奶，晚上去码头车站接送旅客。送液化气罐是个力气活，空罐重15公斤，重罐约30公斤。一楼二楼力资两元，三楼四楼三元，五楼六楼四元，七楼五元。30公斤的液化气罐父亲肩上扛一个手还能提一个，上七楼如走平地。随着年纪渐渐增大，一次只能扛一罐了。为了全家人生活，为了胡来学二胡父亲必须咬牙坚持，他要向世人证明，胡来完全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胡来小学到初高中，从来都是学校艺术团的宠儿。造物主总是力求公平，给了胡来艺术智慧，却不肯给他数理化思维，文化课成绩一直平平。

进农大后你都知道了，本科临近毕业，我太爱二胡了，我想留在民乐团，能留校任教更好，可以帮父亲一把，按最新政策留校必须是硕士研究生，花老师说可以帮我留校边工作边读在职研究生，前提是与她谈朋友。这是一块变了味的大馅饼，吃还是不吃？胡来万般无奈，选择前者。

乔枫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珍贵的初恋，一段不可复制、刻骨铭心的初恋。好长一段时间才走出失恋的迷途。

2

被胡来分手后，乔枫和丁蓓蓓如愿以偿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园林局科研所。工作五年了，乔枫现在已经是乔木组的技术骨干了。

这天是周末，乔枫修改完《国家环境》杂志征文“厄尔尼诺环境下的乔木养护应对”的文稿，靠在沙发上接到丁蓓蓓的电话：疯子，忙啥呢？

乔枫身子一挪仰面躺下来枕在沙发头上回话，刚歇下来你的电话就来了。

我给你找到婆家了，晚上七点半见面。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发给你啊！

什么情况？你都不介绍一下，就这么当我的家？

你不是说了不再挑肥拣瘦，过得去就行了吗？

那也不能凑合着只要是个男的就行了吧！

这个人绝对没问题，我替你相中了。

现在剩男除了精男就是渣男，饺子熟了才会浮出水面。

你又矫情不是，你不也是剩女吗？他是我婆婆的拳友的儿子，首先声明啊！他不是你一个层次的人，过日子还是靠得住的。名字叫汤圆，在炼钢厂工作，中共党员，设备检修工，你们家要修什么东西方便哦！有房没车，一米七O，比你高，七十公斤，处男。你都快三十了，也该把自己嫁出去了。

本来哪也不想去，只想泡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追剧，结果让丁蓓蓓的电话搅黄了。

一个蓝领让乔枫生出几许遗憾，只是希望别太拿不出手了。自从被胡来分手后，还没有遇到一个可心合意的ta。

不泡澡了，冲一个澡是必须的，这是她走出校门后的习惯。

淋浴后，望着自己丰满的体型生出些许不自信。在学校的时候身材多好，学校模特队多次相邀都没去。参加工作后父亲的基因开始发酵，加上管不住嘴，屁股变得越来越宽，牛仔裤不能穿了，只好改穿裙装，或近似于裙的宽松裤装。

乔枫与汤圆约定在摩尔城7号门见面。根据丁蓓蓓的画像乔枫一眼就认出了汤圆，一个老实人，圆圆的脸，真有点像汤圆。理论身高虽然比自己高一点，如果走在一起的话肯定会显得矮些。身高半残级别，衣着气质属于大叔级别，看样子不是渣男，打破天60分，走着瞧吧！

乔枫降低择偶条件“不再挑三拣四，过得去就行了”，是因为一个月前右侧下腹部隐隐作痛，伴着胀满感或下坠感，影响到正常工作。去省妇幼医院看医生，一番检查后。医生说是卵巢囊肿，没什么大碍。并提了三条建议，一个是不要抽烟，二是少吃高脂肪和高胆固醇类食物，三是赶紧结婚生孩子，不要拖延了，要不然病情会往严重的方向发展。医生的第三条忠告既让乔枫重审了自己的健康状况，也让汤圆有了“先处处再说"的机会。

汤圆是骑他的私家自行车来摩尔城的。他现在算是炼钢厂上班族中的小众，厂里有通勤车但他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要说骑自行车上下班，以前在炼钢厂也是大众。随着时代的发展，进入厂区的公路上那股潮水般的自行车流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勤车流。通勤车多好，遮风挡雨，冬暖夏凉，替换自行车是厂里福利的进步。而汤圆却不入流，用他的话说骑车上下班一环保，二健身，三自在。还有第四他从不对外说，省钱。炼钢厂对上下班不乘通勤车的职工每月补助八十元，多数人选择了放弃自行车，汤圆舍不得八十块钱就成了小众。他的那辆自行车从进厂起一直骑到共享单车满街都是仍然在骑，也就是说通勤补助费一直在领。

汤圆锁好自行车来到七号门也看到了乔枫的到来，乔枫走路是那种很优雅的一类，屁股翘起，胸部挺起，鞋跟有节奏的碰击地板橐橐作响。她的身材丰满结实，小麦肤色，这在欧洲是女生的理想肤色，在中国就嫌稍稍深了一点。但是她着鹅黄色的V领露出深深乳沟的丅恤配上深褐色宽腿紧臀裤就非同一般了。汤圆欣赏丰满一点的女子，他被乔枫的模样迷住了，好喜欢。此前老妈托人介绍过几个女孩，不是他看不中人家，就是人家相不中他。为了稳妥，还是打一个电话，他找到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听到铃声乔枫掏出电话，在与汤圆目光相碰的时候，正要接电话，她被门口侧面的演出广告吸引了过去。“刘天华作品音乐会”一排炫目耀眼的字抢走了乔枫的眼神。广告背景是一把二胡，画面还点缀了一些其他民族乐器。五年了，二胡不愿想它，好不容易从伤痛中走出来，凡是与二胡相关的一切都不要见到。命运从来不遂人意，偏偏总是捉弄伤心之人。

汤圆跟着乔枫的目光望去，是一张音乐会的大幅演出广告吸引了乔枫。

乔枫控制住情绪，极力驱赶心中的不快，努力调整此刻的心情。

片刻，两人进入角色，把电话挂了，同时都看了一下腕表，七点二十八分。

你是乔枫？我是汤圆。

乔枫建议去渴非，渴非是江城有名的咖啡连锁门店，渴非的原料是产自非洲的阿拉比卡咖啡豆，口感醇厚绵长，气味芳香浓郁。乔枫经常光顾这家店。白领阶层都喜欢来这里或休闲，或商务，中午和晚上七点至八点半时段几乎满座。

从外面看，店面墙都是深色玻璃，透过玻璃可以见到里面每个台位的垂吊小灯，灯下隐约可辨人影给人以静谧感。店外也有座席每张台都有遮阳大伞撑着，有些异国情调。这个时候人已经有点多了，想找一张临窗又僻静的桌子很困难了，他们只好在过道上找个座。

汤圆是第一次进咖啡店，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虽然面对面的坐着，中间隔着茶几，汤圆闻到了乔枫身上飘过的香气，这缕清香很特别，厚实而不浓，以前没见过，不同于知晓的香味，让汤圆生出几许异样的悸动。

乔枫她轻车熟路，要了两杯拿铁，汤圆瞄了一眼32元一杯，心里嘟噜着，这么贵。

汤圆用浓郁的的湘西口音告诉乔枫自己在农村长大，与人交流很困难，在小区很少与外界交往。平时上班在厂里，下班在家里。没别的本事，跟我老妈学会了烹饪，天天美食，所以长得有点胖。

噢！你会做饭？哪天尝尝你的手艺呀！乔枫是个美食家，哪有好吃的都要去品尝一番，然后自己学着做。如今会自己做饭的女生都不多，男生会做饭绝对是稀缺资源。结了婚就要过日子，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分数又加了5分，乔枫确定先处处。

没问题，随时恭候你。

汤圆学着乔枫的样子，用小勺在杯子里搅拌。然后见乔枫抿一小口，这是女士固有姿态，男人喝应该大口喝，汤圆吹了吹热气，欲灌一大口，滚烫的咖啡入口，烫得迅速吐回杯中，悄悄望了一下对方。

怪不得被剩男。

三天后是周末，汤圆买了两张“刘天华作品音乐会”的票，约乔枫欣赏。

乔枫真想拒绝这场音乐会，相识后的第一次约会就让他退票，也不礼貌。

去音乐厅蛮远，开车去方便。两人约定还是在摩尔城7号门碰头，由乔枫驾车一同前往。汤圆穿了一套深色西服明显有点不合季节时宜，他提前一刻钟到了，伫立在7号门左侧等着乔枫的到来。

乔枫穿一身宽松的深色长裙过来了，她把汤圆引到一辆白色的甲壳虫跟前。

汤圆很吃惊，问道：你的车？汤圆感到很没面子。

噢！朋友的车。你听过音乐会没有？

没有，这是第一次。

一路上乔枫边开车，边给汤圆普及听音乐会有关知识。安静是第一要求，哪怕是轻轻咳嗽都不允许。迟到了只能在演奏的曲目结束时才能进场，汤圆点头应允。

音乐厅座落在漂亮的北湖畔，与大剧院和艺术中心等演艺场馆组成一片典雅时尚的文化区域，也是市民的休闲打卡热地。

快七点了太阳还没有下山，远远望去错落有致的建筑倒映在湖里，被小船的桨叶搅得七零八落，波光粼粼，涟漪四散。沿岸垂柳成荫，游人如织。场馆门前硕大的广场散落着著名文化人音乐人的雕塑。文化墙记录的是音乐轶事和文艺典籍。有人在雕塑面前摆pose照相。

乔枫的预感还是发生了，到音乐厅后乔枫刻意找个僻静了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碑刻，以避开熟人。挨到七点差五分，她领着汤圆特意2号边门进，真是冤家路窄，还是遇见不该遇见的人，胡来。

胡来与花蝴蝶一起，而且是挽着胳膊迎面与乔枫俩人款款走来。花蝴蝶看上去没那么老，与胡来基本般配。

乔枫突然挽住汤圆的手，汤圆又惊又喜，乔枫身上的香气瞬间袭了过来，丰满柔软的胸脯紧贴汤圆的手臂，汤圆惊得一阵心悸。

乔枫作小鸟依人状在胡来前面走过，抢先一步进了2号门，乔枫顺手拿了两份制作精美的节目单。

很快找到了10排14、16号，乔枫目光一扫，场内有不少熟人，好几个曾经农大乐团的同学，他们纷纷过来与乔枫打招呼，都心知肚明的瞟过汤圆。不一会儿场灯暗了下来，广播里播放听众须知，与乔枫在车上说的大致相同。

汤圆这一周上夜班，按平时的作息早上出班后回家睡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左右起床，吃了晚饭再睡两个小时，大约晚上十一点钟骑自行车去厂里上班。今天听音乐会，晚上九点半结束，不会耽误上班，但是耽误了睡觉。音乐会上半场快结束时，汤圆熬不住了。

乔枫十分钟之前就感觉到汤圆有些不对，这会儿只见他歪着头枕在靠背上，呼吸声由远及近，快要演变成鼾声了，口角微张，口水呼之欲出，乔枫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汤圆一惊，抿了抿嘴，收住睡意，投过歉意的目光。

这个时候正好报下一个节目，如果乔枫果断带汤圆离开，或许会是另一种结果。汤圆坚守了五分钟，缓慢苦闷彷徨的《病中吟》开始一分钟后，汤圆的神志被如泣如诉、缠绵委婉的旋律带走了，进入了云里雾里般的场景……

《病中吟》的演奏者是国内二胡界的顶尖人物，他正全神贯注地演绎着刘天华大师如病的苦闷，何去何从的情绪。一阵清晰的鼾声如雷声一般的撞进了演奏者的耳朵，他已经无法继续了，停了下来，全场哗然。

乔枫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她用脚重重的碰了一下汤圆。这个“事故”令她颜面扫地，让胡来看笑话了。好在场内迅速恢复平静，《病中吟》重新开始，比上半场结束时间推迟了三分钟。

半场休息十五分钟，乔枫自顾自的走出音乐厅。本想与汤圆试着处一处，这个差距有点远。她把汤圆的电话拉黑了。

汤圆打了无数次电话，乔枫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3

“鼾声”事件后丁蓓蓓有些歉意，前前后后给乔枫介绍几个各方面条件相当的，不再是汤圆那种类型的，她一个都没相中。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过去五年。自己这边的人脉都用尽了，于是给老公杜刚久下了一道死命令，动员所有亲戚朋友给乔枫说一个，完不成任务不准上床睡觉，只能睡客厅沙发。这个任务太不讲道理，帮人家牵红线，自己却被拆鸳鸯。

老婆的话是圣旨，杜刚久不敢拖延。别看杜刚久在国土局呼风唤雨，几十号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对他必恭必敬，可是在家里他得听丁蓓蓓的。丁蓓蓓有一套哄老公的绝技，她最大的杀器就是“嗲”，杜刚久偏偏吃这个嗲。人家一官半职的都肥头大耳，他倒好瘦的跟孙猴子似的，一米七六的个子体重只有五十五公斤。下属们暗地里揶揄杜刚久，说他老婆是台抽水机，杜刚久都快要被她抽干了。

撒出去的网很快有了结果，是杜刚久的羽毛球练友，部队转业回来的，叫王军。相貌堂堂潇洒，体格健壮英武，有些布鲁斯南的模样，比乔枫小两岁。

是日，快下班了，丁蓓蓓来到乔枫办公室，把门关上。正欲开口，乔枫抢先问道，你不会这么快又给我找到婆家了吧？

真是心有灵犀。疯子，今晚我请你吃饭，在我家。我们家老杜一包到底，人是他挑的，饭也是他弄。听刚久说是个美男子，人武部的军事参谋，和你一样待字闺中，这次包你既享眼福又享口福。

这么诱人，为什么挑中了我？

你怀疑什么？人家会不会也这么想？

那我就勉为其难了！等等，给我妈打个电话今晚去相亲，不回家吃饭了。

丁蓓蓓带着乔枫回到家中，王军已经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杜刚久忙着介绍双方。丁蓓蓓感觉到一股疯狂的情欲从王军眼里射出，打在脸上火辣辣的。乔枫才是今天的正主，这人吃错药了？

简单寒暄几句，杜刚久就进了厨房，剩下丁蓓蓓乔枫和王军三人。乔枫感觉王军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眼神从丁蓓蓓进屋起就没离开过，对自己这个相亲者视而不见。杜刚久搞什么鬼名堂，拿我开涮？准备离去，想想也不妥。说不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饭总是要吃的。想罢跟丁蓓蓓打声招呼就去厨房给杜刚久打下手帮厨去了。

丁蓓蓓察觉不对，朝乔枫嚷了一句，哎！哎！你搞什么鬼名堂？主角都跑了，这戏还咋唱？说着起身追了上去。

杜刚久古怪的看着她们俩，怎么把王军一个人扔在客厅？

杜刚久动作麻利，几个菜都是超市买回的半成品，在微波炉里转几转就好了。只有一道菜是要动火的——清蒸小龙虾，这是杜刚久的招牌菜，也是乔枫的最爱，每次来都不可缺。其实味道在调料里，杜刚久弄的调料集辣麻甜酸香五味，相信《舌尖上的中国》的味道不会比他的好。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好大一锅，通红通红的足有四斤，还没开始吃哈喇子已在口腔里打转转了。小龙虾就啤酒标配，冰镇啤酒更爽。乔枫今天胃口全无，往常鲜嫩爽口香酥麻辣的冲劲，满口肉坨坨的口感变得如食鸡肋一般。因为开车啤酒也不敢喝，草草吃了几只虾子便要离去。王军很明显没有相中自己，知趣一点吧！

一周后的某一天下班前，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乔枫从临街的办公室窗户忽然见到王军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把丁蓓蓓接走了，此后隔三差五的，再然后天天的。这是怎么回事？鬼迷心窍了，想找丁蓓蓓说一说，又怕丁蓓蓓误会，发展下去很危险的。

乔枫还是决定找丁蓓蓓谈一谈，她径直来到丁蓓蓓办公室，开门见山，蓓蓓你是在玩火，这么发展下去想干什么？要制造一起轰动新闻？

丁蓓蓓满不在乎的反问，你说的发展下去是指我跟老杜的婚姻还是什么？

明知故问。

“疯子”，我以前确实很爱老杜，可是跟王军比起来我更喜欢王军的果敢和担当。老杜太缠绵缱绻，什么事也不拿主意，都是“听你的”。

缠绵有什么不好？这是爱情的主题。乔枫知道丁蓓蓓已经有了主意，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三个月后，危险出来了，杜刚久打电话告诉乔枫，他离婚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乔枫此前与丁蓓蓓的谈话丝毫没有起到抑制效果，反道起了一次催化剂的作用。丁蓓蓓本来心理矛盾重重，离开杜刚久于心不忍，放弃王军于心不甘，压力山大。乔枫成了她泄压的闸门，一吐为快，坚定了跟杜刚久离婚的信心。

乔枫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乱七八糟的，横生出某种说不明理不清的情绪。本来这个王军是自己的相亲对象，这场相亲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杜刚久好端端的一个家庭说没就没了，这个世界真是邪了，这个结果怪谁？丁蓓蓓如果不管这个闲事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乔枫不知道怎么劝杜刚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他。

乔枫后来才知道丁蓓蓓离婚的最终原因是她怀上了王军的孩子，她和杜刚久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并不是有意不要，而是杜刚久的原因怀不上孩子。

丁蓓蓓知道自己是过错方，放弃了分割财产的想法，拖着行李箱净身出户。

4

丁蓓蓓的家庭变故对乔枫刺激很大，大到对情感世界心灰意冷了，决定不再在这片领域寻找栖身之地，让对象见鬼去吧！

乔枫不想找对象，并不能阻止对象来找她。研究所办公室主任易中林就是一个想找她的“对象”。

易中林比乔枫大四五岁，时常以兄长般的爱护关照乔枫，乔枫叫他易哥，听起来就是“一哥”。此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所长看中了他的处事能力提拔当了办公室主任。在乔木组时没少关照乔枫，乔枫也习惯了易中林的关照。同组的一个大姐曾告诉乔枫易中林是个有家室的人，乔枫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还好没有陷入泥潭，只是有点喜欢而已。

不管易中林是什么心思，就当是一个异性知己，有他庇护总归是一件好事。有一次上级检查岗位纪律乔枫不在岗，是易中林从中运作后逢凶化吉免受处分。

国庆节前某天下午，易中林约局办的朋友吃饭，朋友说今天不行，纠风办抽调我有事。纠风办有事？纠风办除了查岗纠风还能有什么事。今天周五，一般都会在下午三点左右到受检查单位暗查，不发通知，直接到各单位科(组)室。易中林两点多的时候看见乔枫开着她那辆甲壳虫出的门，赶紧打电话让她回来。

乔枫此刻正在欧洲风情街，光顾意大利时装周展示会，场内琳琅满目，流光溢彩，乔枫兴致勃勃。看中了一款休闲裙，正准备付款，手机响了，一看是“一哥”的，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好事。

接通电话，易中林问她去哪了？

她说我在欧洲风情街。

这么远，赶回来肯定不行了，那你赶紧去市科技图书馆，纠风办正在核实人员去向，我就告诉他们你去科技图书馆了。

乔枫不得不佩服“一哥”的处事能力和应变能力了，圆谎圆得天衣无缝，去市科技图书馆正好要路过欧洲风情街。

挂了电话就往门口冲，收银员问乔枫裙子还要不要？乔枫说，谢谢，下次吧！

小腹又有疼痛感，肚子这么不争气，一有事就发作。好在欧洲风情街离科技图书馆不远穿过两条街，第三个路口拐进翠湖路一百米就到了，要不了十分钟，外出的性质就可以变成因公了，嘻嘻！“一哥"真好。

心想事不成，过两个街口一路绿灯，左转翠湖路时也是绿灯，图书馆近在咫尺了，心里想不急，但是肚子有点痛，手脚就不灵光了，右脚不由自主的在油门踏板上多踩了几毫米，就是这几毫米差一点酿成大祸，把一个违章的骑共享单车的老爹爹蹭倒了。她的心顿时窜得老高，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完了完了！急刹停车。老爹爹连人带车倒在地上准备爬起来，后来一想又躺下去了，看样子要讹人。

交通事故的甄别，人车相撞责任即便是行人负全责，交警也会偏向弱势方。乔枫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束手无策，她都要哭了。

心里想的全是纠风办的事情，停下车来脑子一片空白，交警很快走了过来，收了乔枫的驾照，然后拍照现场，让乔枫通知保险公司。乔枫脑子里乱糟糟的，肚子的疼痛感越来越重，机械地应答交警。她这才想起先打电话给易中林，“一哥”，我出车祸了？真邪了门，离图书馆就几步路了，急死人。

易中林问道，哦！你莫急莫急，严不严重？

我不知道，反正把一个老爹爹撞倒了。

你不要慌，我听你的声音不对，你没有问题吧？

女生的事情，她必须咬牙坚持，我没有事。

哦！我告诉你一切听交警的，现在去不去图书馆已经不重要了，其他的我来安排。

在易中林的操作下，经纠风办核实市科技图书馆有无乔枫活动痕迹后，如是形成了这样一段文字，“X年X月X日，区纠风办检查园林科研所出勤状况，乔枫不在岗，经调查了解，乔枫下午去市科技图书馆查找资料，因途中发生交通事故没有抵达市科技图书馆，不作脱岗处理。”

易中林的帮忙乔枫躲过一“劫”，逃脱了一次处罚。

另一次是刚调来本市不久的孟书海副市长专程来研究所调研，考察全市绿化改造工程准备情况。此前，研究所提出过三种选择，首选是悬铃木，俗称法国梧桐。其次是香樟树，第三是玉兰。但是市委书记喜欢桂花树，根本不在研究所推荐的范围。一个城市的绿化主旨既要反映城市的文化品位又要经济适用，这是一项涉及长远利益的规划，一但定下来不可随意更改。书记有了倾向，市政府必须认真对待。由此，特别委托孟副市长与园林研究所沟通拿出最后意见。

会上，孟副市长先阐述了绿化改造工程的重要意义，这项工程是为申报全国文明城市作准备的，然后委婉地说出了市委书纪的喜好，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与会者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孟副市长是要把桂花树定为全市绿化的主体树，桂花虽然早已定为市树，但不宜作为本市绿化主体树。

所长、书记、科室长都沉默了。孟副市长说是来调研，其实是带着指示来的，市里已有了选择，只是让研究所来反证选桂花树的理论依据。

研究所此前提出的三种选择是乔枫组织相关人员经反复论证后提出来的，她认为有必要在会上把选择理由再复述一遍，见大家都不发言，乔枫举手要求发言。

副市长抬手表示可以。

乔枫从全市绿化布局到行道、庭院、公园等地域进行系统性分析。她说，行道是绿化的主体，主体必须是浓荫，比如悬铃木，这个品种是大乔木，成长快，高可达35米。枝条开展，树冠广阔，遮阳效果好。经改良后不再飞毛，缺点是落叶多，环卫强度大。桂花成长较慢，作为庭院和公园绿化比较适宜。

孟书海的脸色马上冷下来。

这个乔枫，脑子进水了。易中林与所长在同一瞬间交流了眼神，清了清嗓子，望着市长，我发表几点拙见。乔工的意见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从我市的实际情况来看，把桂花树作为我市主体绿化树比悬铃木更好。理由一，桂花是中国传统十大名花之一，同时也是我市的市花市树，观赏与实用兼备，丰富了它的品位和内涵。理由二，桂花作为行道绿化其树高和树冠也是可观的，遮阳密度不亚于悬铃木。理由三，它是常绿乔木，让城市有四季皆春的容貌，提升城市管理档次。我主张桂花为我市主体绿化树。

乔枫愤慨地瞪了一眼易中林，此前所有的结论他都参与了论证，怎么副市长来了调子就变了？

区一众领导和所长都赞同易中林的发言，最后形成统一意见，把桂花树定为市绿化主体树。

乔枫还欲发言，易中林暗中用脚碰了一下她，并用微信留言于她，“会后我与你祥细解释”。

散会后孟书海朝易中林和乔枫招手让他们俩过去，当着众人面以欣赏的口吻表扬易中林，小伙子不错啊！有政治头脑，后生可畏。同时和霭地批评乔枫，小姑娘你好好向他学习。

然后，孟副市长与众领导一一告别。

渴非咖啡屋，乔枫带汤圆来过的地方，今天被易中林约到这里。触景生情不禁想起汤圆，若不是那场音乐会或许不会那么快就结束，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易中林见她走神了，问道：在想下午的事？

不是，在想一个曾经的朋友。

哦！你知道你下午的发言不对路子吗？

不知道，难道书记喜欢就可以不尊重科学？你知不知道重新定位绿化主体要造成多大的浪费和损失？原来的绿化体系是上一辈人花了几十年的心血和辛劳慢慢积淀起来的，因为主要领导的个人喜好就可以随便否定它。

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得罪了一湾子人。我的发言虽然与你相悖，但并不违背科学。另外市领导的视野比我们开阔得多，他们的考量必有其道理。研究所必须围绕市里的中心工作来开展。

反正是花国家的钱不心疼是吧！

乔枫，你还停留在学生时代敢想敢说敢干，头脑复杂一点好不好，要懂一点政治，这不是钱的问题。

乔枫打心里佩服这位兄长一样的领导。

5

一个月后，市委组织部一纸调令把易中林调到市政府办公厅，任孟副市长专职秘书，兼任市绿化工程指挥部办公室主任助理。指挥长是市长，孟副市长是副指挥长，办公室主任是园林局长，市长局长都不可能亲临现场，实际上就是易中林代表市长局长发号施令。

一场颇有声势的绿化改造工程在全市铺开，易中林忙不过来，把乔枫借调过来主管工程协调，经常牵扯到车辆运输、道路限行、供电、通讯、环卫、水务等等多个部门和行业。

乔枫哭笑不得，现在自己要来做自己反对过的事情。

易中林带乔枫先熟悉几个重点区域工程概况，然后带她去了施工现场，教她协调施工管理，掌控施工进度。告诉她一个原则，所有施工不能干扰正常生活秩序，特殊情况由指挥长拍板。

头几天看到易中林在现场指挥调度，如同某个战场上的指挥员一样果断，坚毅，游刃有余，轻车熟路。以前在研究所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有魄力和指挥能力。他那么自信，就像阿基米德一样，给他一个支点他可以撬动地球。跳出研究所那方池塘才是他的天地。

绿化改造来得突然，市苗圃的桂花树储备快要见底了。易中林利用一次考察树源的机会带着乔枫去一趟绿海集团鄂东基地。

乔枫感觉得到，易中林的步伐加大了，在服务区趁司机下车的机会，易中林一下抓住乔枫的手向她表白：喜欢你多年了。

乔枫吓一跳，把手争脱出来，易哥你不能这样，我把你当亲哥呢！

乔枫，我已经离婚，我不会放弃。

不是离不离婚的问题，我还没有思想准备。

片刻，司机来了，他们继续前往桂花基地。半个小时后出了高速，出高速不远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基地山林，大片大片的桂花林郁郁葱葱，青岚紫烟。事先约好了直接去林地考察，基地老总已经在路口等候。

基地有几万亩桂花树，栽培最多的品种有波叶金桂、朱砂丹桂、硬叶丹桂、早银桂、杭州黄、四季桂、佛顶珠、日香桂等等。在老总的引导下，选了一千株十年以上树龄的金桂和丹桂，其他的三年五年不等。

易中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十年以上树龄的全部移至市委和市府门前的迎宾大街，其他的行道配置五年左右的。

享誉全国的月泉牌桂花酒就产自这里，基地老总亲自设宴用桂花酒款待易中林与乔枫。

席间乔枫去洗手间，走出包间几步想起忘了拿自己随身带的手纸巾，折回取挎包。从门缝里看到易中林从老总手上接过一张卡放进上衣口袋，乔枫退回，只好用酒店提供的纸巾。之后回到包间，易中林接到孟副市长的电话，要求他立即赶回市政府，把绿化改造工作情况形成文字，晚上孟副市长在常委会上汇报要用。

匆匆结束了午餐，基地老总告知给他们俩加司机，以及孟副市长等送了10件(套)桂花产品，放在汽车后备箱了，里面有桂花酒，桂花茶，桂花糕，桂花沐浴露，桂花面霜等等。老总特别告知，桂花系列产品的广告上了央视黄金时间段。欢迎你们下次来玩个尽兴，还有一个重头节目泡桂花玉露温泉你们没有尝试。乔枫记得丁蓓蓓曾提到过的鄂东温泉桂花池原来在这里。

不到两个小时他们返回到市政府大院位于3号楼一楼的指挥部办公室。几个工作人员要向易中林汇报工作，易中林说现在没时间听，先让乔工作记录。

易中林把自己关在套间里“闭门造车”，不时找乔枫要数据问情况，一直忙到傍晚六点半才把汇报材料赶出来，用内部网传给孟副市长审阅，孟书海看了很满意，说了三句话，数据祥实，线条清晰，述说丰盈。易中林让乔枫立刻用3号字打印出来，然后自己去5号楼交给孟副市长。

易中林不敢离开办公室，怕领导有事找。他歉意地让乔枫先回家，自己要陪孟副市长开完常委会才能离开办公室。

常委会议室在市委2号楼，易中林没进去过。大约晚上十点半钟，孟副市长打来电话说会议结束了，把车开到市委2号楼来接他。易中林和司机早就准备好了，只等领导下令。

2号楼前一长溜小车，易中林在车旁见孟副市长步履轻松的过来，赶紧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和水杯。孟书海上车后很兴奋，告诉易中林，绿化改造工程受到市委书记的表扬，工作推进很快，有条不紊。小易呀！工作干得不错，汇报材料写得也很好，把你调来没选错。

不一会儿就到了孟书海家门口，易中林告诉孟副市长今天去绿海集团考察，他们送了一些桂花系列产品。

噢！这个好哇！我知道它，广告还上了央视，孟书海有些兴奋，小易呀！你想过没有，这个广告效应对我们全国文明城市的申报有极大的帮助呢！哎！这东西还有没有？明天我给市长书记们送去。

有的有的。易中林恍然大悟，我说呢！您在研究所把桂花树提出来，其政治意义原来在这。

易中林拎着礼盒随孟书海来到他家门口，孟书海夫人唐芸闻迅开门。

阿姨好！

孟书海介绍，这是新选的秘书易中林。

阿姨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小伙子蛮帅嘛！

易中林离去后，唐芸问这个小易结婚没有？

问这个干什么，你未必想把闺女嫁给他？

是有这个想法，要不是在农大出那档子事我们孟玲玲还轮得上他？

告诉你啊！他才离婚不久。

这不更好，双方都不吃亏。

你的宝贝女儿可是市长千斤呢！你不怕掉价？

行了，不扯远了！哪天趁玲玲在家叫他来家里吃个饭，让女儿自己找感觉。

一下子搞得这么急，早干什么去了。

好好好！不急不急，你看十一点多了，赶紧洗了睡。

李平湘 网名白鹤亮翅一X 1953年生，当过知青，爱好文学，曾在企业从事过文字工作。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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